2013年5月3日 星期五

回顧北美館特展事件 重談美術館自製外來特展的困境(上)

【文/連俐俐】
2011至2012年對台灣藝術界來說是難忘的一年。台北市立美術館(以下簡稱北美館)的幾檔國際特展華麗登場,但最後卻極其狼狽地收場。一系列不可思議的非專業表現引發眾人譁然。揭弊、打弊,藝術界罕見地以行動藝術、高分貝的批判、甚至動諸連署、陳情等種種方式,企圖撼動台北最高的藝術堡壘。2011年5月,《典藏.今藝術》曾就此議題進行了一次全面性的探討;同年7月,藝術家孫懿柔與藝術文字工作者吳牧青出版了《美術館是平的》一書,將他們對北美館的一系列藝術行動、新聞資料、信件與相關文件集結成冊;爾後,又有監委劉興善向台北市政府與北美館提出糾正案文,這些文字一個接一個將其始末、人事糾葛一一抽絲剝繭,企圖揭發亂源。

2011年5月,北美館「莫內花園」售票口前廣場,由藝術界人士發動「美術館是平的」行為藝術第一波,諷刺北美館特展遭受政治干預事件。(攝影/林怡秀)


北美館的專業疏失讓全台灣付出了龐大的社會成本,但最嚴重的不僅僅是金錢的損失,而是它拖垮了北美館歷任館員苦心經營的專業招牌與形象。更糟的是,經由這幾個特展,其不專業、弊端叢生的行政疏失搞得世人皆知。我們可以想見,北美館的醜名將會遠播至英國、比利時、荷蘭、法國等歐洲國家,因為受其牽連的就有蘇格蘭國家畫廊(National Gallery of Scotland)、比利時皇家美術館(Musees des Royaux des Beaux-Arts)、法國巴黎馬摩丹美術館(Musee Marmottan)、荷蘭藝術品安全公司(Ton Hoofwijk Fine Art Security)等等。
令人無限感慨的是,台北市立美術館身為台灣第一所美術館,說起國際交流,它堪稱箇中元老。在故宮與史博館尚未參與國際特展之前,就率先舉辦了「達達世界特展」(1988)、「米羅的夢幻世界」(1991),「羅丹雕塑展」(1993)等等。豈料,在它即將歡慶三十有成的前夕,卻爆發此番令業外與業內瞠目結舌的國際特展鬧劇,因而引起藝術界廣泛地討論、批判、調查與報導。但迄今為止,這些口誅筆伐仍然尚未觸及一個核心問題,那就是何以身為全台首善之都的美術館、資格最老的公立美術館,怎會在經過二、三十年的專業歷練之後,犯下了如此荒唐、非專業的失誤?美術館專業何在?制度何在?更何況這幾檔台北市指標性的展覽不是出自民間之手,而是「號稱」由北美館內部專業人員主導的特展。然而其中展現的種種難堪、困窘的姿態除了揭露了美術館「專業」人員素質的倒退,另一個重要問題是:台灣美術館到底有沒有自製外來特展的能力?
自製展覽的意義
所謂「自製」意指美術館主導展覽一切生產過程,包括主題規畫、作品選件與詮釋、自籌展覽經費(含自有經費、政府補助或民間贊助)等等,也就是承攬所有展覽知識生產與行政協調的相關過程。對於博物館而言,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是博物館正常的展覽生產方式,也是其專業之展現。從美術館的角度,它更是透過展覽這個生產與溝通的機制,借由其選擇做為定義藝術的工具,也是參與藝術史書寫的途徑。情況正如日前龐畢度中心盛大展出的「達利」特展(Dali, 2012.11.21-2013.03.25),這檔展覽由法國國立現代美術館重要研究員馬爾丹(Jean-Hubert Martin,註1)策畫,展出達利重要作品約200件。透過達利的回顧展,策展人試圖以展覽做為書寫藝術史的形式,進行一場關於達利歷史定位的辯證。同時,借由展覽製造的良機,透過對話製造集體式的追憶,從眾人記憶中的達利梳理出關於他的藝術足跡與價值。
對於美術館而言,展覽有其獨特意涵,一則,它是藝術家確立其藝術地位與聲望的重要指標;其次,它也是展現美術館藝術專業與策展實力的具體實踐,以及凸顯美術館定位與藝術觀點的重要時機。但是對於台灣美術館而言,展覽生產比起西方美術館又多了一些侷限性,特別是面對台灣以外的所有藝術主題。可想而知,台灣美術館全力放在台灣藝術之上,而典藏乃美術館知識生產的一切基礎,舉凡研究、展覽、藝術推廣大抵都決定於典藏,典藏界定了(或決定了)美術館展覽生產的內容與方向。若從這個角度檢視台灣三所美術館的展覽事業,我們可以發現,台灣美術館展覽的面向充其量只能是台灣藝術與當代藝術。面對台灣之外的藝術,包括西方藝術在內的相關主題展覽,台灣根本使不上力,自然也不具國際交流的條件。無收藏,便無研究。沒有研究,自然無專業可言,更遑論國際交流。
但是,台灣美術館於西方藝術議題的無從發揮、交流的窒礙難行、國際參與的零度,一切的一切都被現成的外來展細緻地掩飾著。多年來,西方現代藝術以及現代藝術之前的藝術流派,乃至其他古文明的展覽供給都是在西方半主動、半開放式供給下創造出來的市場。取代台灣美術館站在第一線承接國際博物館各式特展的則是民間財團與媒體。台灣博物館幾乎全面退居二線,而且其角色單純的僅剩空間管理人一職如此而已。內容的生產、展覽的詮釋早在生產端統包之下完成所有專業層次的包裝。在國際展覽的交流上,台灣美術館已經被市場化的結果逐漸邊緣化。自製外來特展越來越貴,越來越難。
然問題是,台灣美術館應該侷限於台灣藝術嗎?國際交流如何開展?對西方藝術的研究、立論是否也台灣美術館的工作之一?民眾對於西方主題展似乎傳達了高度的熱情,台灣美術館應如何以對?再者,面對西方主題的展覽,台灣美術館是否應該全面退讓,讓民間更具經濟實力的財團、媒體主導展覽的發展?
無論台灣美術館的立場為何,局勢已經明擺著,這些國際交流的特展中,台灣美術館毫無籌碼,無論是作品、資金或聲望。30年過去了,這樣的局勢卻沒有丁點的改變或進展。換言之,從美術館元年到今天,台灣美術館對外借展的困境一如既往。
※延伸閱讀:
回顧北美館特展事件 重談美術館自製外來特展的困境(下)
【《典藏今藝術》2013年4月號;訂閱典藏今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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