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忻】
平常孩子們都很習慣與各式各樣的多媒體播放器為伍，電視、電腦、手機，又或者是書本，習慣擁有「操控」這些物件的無上權力，播放、暫停、快轉、倒帶，並且從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觀看、閱讀之中獲得彷彿預知結局的能力。這對小朋友來說是特別過癮的一件事。但是劇場，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了。舞台上發生的一切都是當下的，演員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不能將它暫停或是快轉。即使同一部戲看了兩三遍，每一次都不會是完全一模一樣的。
在幾次演出後與觀眾的對談裡，不難發現孩子對於這些細微的變化很敏感。他們那些從平面媒體裡培養出來的「預知能力」被挑戰了，卻從辨認這些小小差異之中獲得了另一種樂趣。雖然在劇場裡失去了強大的遙控能力，卻發現可以直接影響演出的方法：當我們大笑，演員會故意延後說下一句台詞的時間；當我們開始不專心、躁動，演員會更大聲更賣力的演出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當我們因為故事裡的英雄或是壞人做出不一樣的反應時，英雄可能會變得更勇敢，壞人也有可能變得更邪惡；當我們完全的投入情節或者相信舞台上的角色，演員和觀眾之間的聯結會變得更強烈，整個空間的氛圍會變得更感性並且具有感染力。這些不僅僅是對孩子們來說是有趣的，對我們這些大人來說也是很浪漫的。我們不再只是觀看一齣戲這樣簡單，我們參與了一齣戲的演出。
加拿大Corpus劇團的《羊》
說到這裡，我有可能不小心把兒童戲劇侷限在傳統的劇場形式裡了：我們帶著小朋友坐在某個文化中心或是劇院裡冰冷的椅子上，等待舞台上的大幕升起，期待等一下演員穿著奇特的服裝又唱又跳，期待也許華麗龐大，也許簡單精緻的舞台佈景。其實，兒童劇場的對象包含很多不同的年齡層，從學齡前一直到高中都算在兒童劇場的範疇裡，跟電視電影一樣有類似的分級制度，針對不同年齡層說不一樣的故事，或者用不同的方式說故事。
小朋友可以走過去摸摸羊，餵羊吃吐司
在我的經驗裡，有一些特別的演出是這樣的：加拿大Corpus劇團1的《羊》(Les Moutons)，觀眾圍著一個簡易的羊圈坐在草地上，牧羊人帶著由演員扮演的羊群們緩緩的從遠方走近，整齣戲沒有使用語言和任何音樂，你只聽見演員發出與真的羊如出一轍的叫聲，高高低低的音調配上毫無表情的臉，剃毛時的掙扎，被擠奶時的茫然，當狼靠近時的慌亂，維妙維肖。大人在觀賞的時候，也許對於這樣的演出內容感到些微的詭異，畢竟演員的表演實在逼真、精緻。小朋友則是樂得不得了，他們可以走過去摸摸羊，餵羊吃吐司，被羊追著跑，甚至可以喝到一杯剛被擠出來的羊奶。該劇團的另一齣戲《一群飛行員》(A Flock of Flyers)也十分有趣，5個身著黑色緊身衣褲的飛行員，正在戶外進行荒謬搞笑的軍事訓練，演員利用不同的場地裡可使用的物件，如樹、鐵柵欄、流動式廁所等，創造出不同的無厘頭訓練活動。張開雙臂，他們就是一台台的戰鬥機，在哨聲中練習飛行，用簡單卻又奇怪的身體姿態衝刺或是花式飛行。觀眾不時的會被邀請加入與他們一起受訓，體驗飛行的趣味與美好。
牧羊人帶著羊群從遠方走近
還有一些是給年齡層更低的小朋友觀賞的。舞台上有一個很大的紙捲軸，一個演員站在台上，一邊在紙上畫一邊說著簡單的小故事，邊畫邊說，邊說邊演，隨著紙捲軸被拉開，這個被創造出來的童話世界也隨之被擴張。畫中的人物隨著演員的畫筆、身體和聲音又跑又跳，台下的小朋友跟著又叫又笑。另外，也曾經看過是為一到三歲的小朋友設計的演出，同樣令人驚艷。演出的場地不是在什麼劇院裡，而只是一間小小的木頭地板教室，舞台區放著不同材質的桶子和杯子，有的正放，有的倒放；天花板上吊著一個大水袋，水袋下方是一把撐開來的傘。女演員在台上隨著水袋裡的水落在不同的物件上的聲音，輕盈的穿梭其中，緩緩的隨著樂手的吉他聲哼著搖籃曲，整場演出安靜而溫暖，一場演出不能超過5個觀眾，演出時間不到10分鐘，小小孩們坐在地上，定定的看著、聽著，享受也許是他們生命中的第一場藝術饗宴。
《一群飛行員》裡5個身著黑色緊身衣褲的飛行員
這些演出，沒有絢麗的舞台和聲光效果，也沒有緊湊得令人屏息的故事情節，就只是簡單的設計和精湛的表演。把這樣的演出類型放在成人劇場裡，我們會稱呼它為「小劇場」，並且私自夾帶著深澀難懂的含意。但在孩子們的世界裡，這種演出的方式沒有比較容易懂與不懂的差別，他們只是接收眼前的一切並且逕自在腦袋裡用無限的想像力和生活中的種種做聯結。又因為劇場特殊的當下性與近距離的觀賞和互動，孩子們對於聲音、肢體、情緒的觀察和辨認都會更為細膩和敏銳。在幼兒教育的範疇裡，這樣的經驗是很重要的，孩子們會從中明白和別人相處以及表達自己的方法。此外，走進劇場看戲是一種集體經驗。每位觀眾都會對舞台上發生的種種有自己的反應和解讀，對於同樣的一句台詞有的人會笑，有的人不會，但是沒有人會說你的反應是錯的，我們都一概尊重，尊重每個人的不一樣，也肯定自己特別的地方。
《一群飛行員》簡單卻又奇怪的身體姿態
註：
成立於1997年的加拿大的Corpus劇團，由Sylvie Bouchard與藝術總監David Danzon共同成立，以精準和超現實的幽默，結合戲劇意象的動作著稱。http://www.corpus.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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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內容請見《art plus》2013年4月號】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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