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4日 星期一

《china》最任性的一次愛情旅程

【撰文/周伶芝】

從原著大寫的《CHINA》到劇場改編的小寫《china》,黎煥雄捨棄原著的日記體,為各角色找到專屬的聲音,並以說書、歌隊的形式帶入多焦點的敘事。(人力飛行劇團/提供)

那歐洲來的異國男子,滿懷愛情憂愁、手拎奇特藥名的中藥包,在清朝的中國古城裡拖著恍惚的病體,卻乍見觸動心弦的謎樣東方女子。另一個愛情發生的瞬間,是前一個愛情枯萎的病徵;突然靜止的宇宙,是流變與輪迴的樞紐。失魂落魄之際,絮絮叨叨的說書人仍不知好歹地在旁輪番議論、疏離拆解,甚至還有穿越時光的調查探員,意圖對照一本本的書冊,追索重建每個已逝的當下。
陳玉慧原著《CHINA》以十八世紀為背景、來自薩克森的地質學家為主角,第一人稱的日記體娓娓道來他因不倫之戀的失敗,而接受麥森瓷器的委託,藉此自我放逐遙遠的中國禁城。三年前初拿到小說的黎煥雄,並不認為書中龐雜的歷史背景和眾多角色能放上舞台,原本想婉拒,怎知在電話中竟對作者脫口而出:「好,我要做!」他無法解釋自己的衝動,卻在這兩年的工作中,逐漸感受到小說裡牽動他的那股神秘玄奧,也才慢慢浮出為何是以這本小說作結的緣故。
「文本的選擇和生命的階段有關,一是如何讓自己的創作風格達到某種程度的純粹,再是對一個大主題的內在深挖與關注,是否和觀眾、這個世界有共鳴。」小說從「失敗/失去」切入,很能打動黎煥雄。相較於青春的「失落」,「失去」更是人屆中年的生命功課,如何面對變動之中的得失,並由此找到屬於「流變」的正面哲學思考,是改編《CHINA》很重要的主題。
「十二因緣」與「中介」的哲學對話
「陳玉慧這本小說相信愛情有終極的圓滿,她認為人的不完滿或缺憾,是因為沒有碰到對的真愛。可是我發現,她仍有最後一道防火牆:即便小說中的角色已接近那個狀態了,為何想要的更多。既然還想要,就沒有完成。」於是黎煥雄從自己的角度提出疑問,那麼什麼才叫做完成?「這次跟陳玉慧對話,一個終極的部分便是在於『懸念』和『圓滿』。所以劇場裡的故事強調的是一種『中介』的旅程狀態。」就像原作者與她的角色來到劇場的改變、文學與劇場創作的互為對照、身為中國人的女主角因家庭關係而選擇西方的宗教、跨越國族和地理的愛情、東西方之間的旅程及生命本身的流變。這些都屬於「是完成也沒有完成、是起點也是終點、是考驗其實也是本質」的中介思考。而為了能讓中介的概念更完整地被表達,黎煥雄在戲中特地冒險地放進東方的宗教觀「十二因緣」,試圖讓輪迴推演的機制與中介狀態形成有趣的對話。
這也是流變與愛情的關係。黎煥雄自承,過去很少如此正面地談論愛情,死亡才是創作上的主題,反而從未攤牌過他對愛情的觀點,「所以我在想,自己能否挑戰一下。背景是我的劇場裡很難出現的歷史時空,透過這個又陌生又熟悉的微妙距離,我能如何描述愛情?如何呈現兩人在一起是什麼狀態,是化學作用、溫差的奇妙機制?或是沒有設限、甚至跨越性別、跨越外在的形體?而人物要追求的是愛情、慾望、藝術,還是混雜的一切?」每個作品對創作者來說都有不同階段的內在的重要性,黎煥雄說,因為在創作上的任性,這是平衡感拉到最緊繃的一次;而對中年創作者來說,「任性」相對必須要有更大的承擔。
追尋陌生自己的任性旅程
從原著大寫的《CHINA》到劇場改編的小寫《china》,原著的比例僅占不到一半,其他的素材、對話與線條都是和演員另外延伸出來。黎煥雄捨棄原著的日記體,為各角色找到專屬的聲音,並以說書、歌隊的形式帶入多焦點的敘事;儘管簡化小說的情節和角色,簡化後多出的空間又將劇場的敘事複雜化,建立出舒展、眺望的時空劇場。如此不安分的創作手法,既開放後設的哲學辯證,又強調劇場的本質和穿透感。貫穿故事的戲班子,由兩個本相即為演員的角色,在一逗一捧之間,同時討論了好幾層的關係:表演的狀態、模仿和原創、虛構與後設空間、真假進出的辯證。在這個可以拉開、任性自由的表現形式裡,更能突顯真實與名色的關係。
就好比劇中歐洲男子對中國的認知,究竟是真實的面貌或想像的風景?延續劇中關於玉的仿古論述,黎煥雄採用許多挪移的趣味,試圖打開想像的世界版圖。也在錯置混搭的旅行中,不斷回歸自我的永恆追尋。他感到,透過《china》,無論是文學改編的多重對話或形式手法,都達到自己風格上錯綜複雜的極致,加上這次的創作經驗,他「非常大塊地找到陌生的自己」。基於時間上的緊迫性,黎煥雄覺得他與文學的淵源階段該告一段落,下一階段應是追著那個陌生的自己。劇場之於他,始終是最任性的生命旅程,他在《china》中為觀眾帶來流變的微妙思辯,而《china》則傳遞給他隱約的下一站訊息。
【完整內容請見《PAR表演藝術雜誌》2013年11月號;訂閱PAR表演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職達外語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