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天帥】
香港收藏家劉家明認為,香港藝術家的參與不算多,但這亦非怪事,畢竟香港在世界地圖上只佔有這麼一小方位置。
「這些年來外國畫廊來港開分店,也沒有多展示香港藝術家作品。個展主要還是以著名藝術家(big names)為主。例外的是樂曼慕品,他們於巴塞爾藝術展期間舉行的展覽『文字無疆界』,可以看到白雙全和曾建華。」
儘管如此,無可否認的是,香港藝術家的機會,自從ART HK出現以後,終究還是增加了。
明顯例子是去年奪得香港年輕藝術家獎,今年與Galerie Ora-Ora合作舉辦個展的鄭哈雷。誠如畫廊總監徐錦熹所言,選擇以他迎戰巴塞爾藝術展,是一場高風險的賭博。
「看過瑞士ART BASEL和MIAMI之後,我發現畫廊辦展,有三種策略。」她說。「第一是做大師作品的二手買賣;第二是自己策畫當代藝術家群展;第三則是個人展覽。我想,做為香港畫廊,我們要讓人記得名字,便必須冒險,所以我決定做鄭哈雷的個人展覽。」
徐錦熹押注贏了。鄭哈雷的作品賣得非常好,好得在展覽開幕30分鐘已做成首宗交易。鄭哈雷成為香港藝市熱潮的勝利者之一。
對於自己的成功,他這樣回應:「做為藝術家,重要的是在熱潮過後,你如何繼續你的創作。嘴巴說著雖然容易,但實際上調整自己的心情,其實是很困難的。」
他的作品具有濃厚本土性。鄭哈雷亦自言,「希望透過創作表達自己做為『香港藝術家』的身分。」
徐錦熹亦說,鄭哈雷的畫之所以能夠在云云作品中突圍而出,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其強烈的香港特色。這種香港特色吸引了不少歐洲藏家視線。「起初我還擔心外國人會否不喜歡中國的單色畫作,或會否不明白哈雷作品的港式幽默。」她說。「然而他們確實是懂得欣賞的。有一個法國人便告訴我,他看得太多歐洲作品,覺得哈雷的畫作感覺清新。」
聽到徐錦熹的一席話,「東方主義」這四個字於我腦海浮現。如果某種特定風格能給引外國藏家注意,它會變成香港藝術的主流嗎?直接問鄭哈雷:「你會否為迎合市場而改變自己的藝術風格?」
「現時市場還沒有蓬勃到那種程度。」他答得保守。「要是一個系列的作品可以賣幾千萬,那就很難說了。」
與鄭哈雷抱類似看法的,是Galerie Du Monde總監修勒(Fred Scholle)。他說,香港藝術家暫時還未被市場寵壞。「他們並不特別受國際藏家關注,目前仍在爭取曝光機會的階段。」
「至於將來則很難說,或許你會見到未來有誰開一家工廠,聘請15個藝術家生產作品。」他笑道。
1974年起創辦Galerie Du Monde的修勒認為,香港藝術家受漠視已一段很長時間,「不僅在世界,即便在本地亦然。」他知道有些藝術家是富才華而且具原創性的,只是還沒得到應有的注目。
「我們想在首屆香港巴塞爾藝術展中展示香港藝術家的作品。」結果他們選擇了林東鵬。整個展覽攤位只展出一件大型裝置,其冒險程度絕不亞於Galerie Ora-Ora。
「巴塞爾會吸引得很多收藏家和國際機構前來展。我覺得林東鵬值得受他們關注。」
然而不擔心作品賣不出去嗎?
修勒聲言,做這個展覽並不為錢,而是希望讓藝術家得到應有的認可。「當代藝術有很濃重的商業成分。我很高興自己可以與一些不為錢,而是為心而做的藝術家,一起合作。或許市場終於會改變他們,但至少他們目前仍在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我希望以行動,保存這種做藝術的態度。」
無論是修勒、鄭哈雷與劉家明,都不約而同認為,與香港相隔一條深圳河的中國大陸,許多藝術家已經被市場寵壞。這批藝術家不少已轉職為「工廠工人」,大量生產容易出售的作品,終於在供求效應下,反過來把自己的價格推低。市場與藝術創作,兩敗俱傷。
香港會走中國大陸的舊路嗎?甚至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在發展成熟之前,已先被市場壓得抬不起頭嗎?如果答案是「會」的話,或許「狹隘本土主義」所言非虛,巴塞爾藝術展說穿了不過是一家來香港揩油的外資公司,對香港藝術生態有害無益?
抱歉,說了如此長篇大論,還是無法回答上述問題。畢竟未來無法預知。
2P Contemporary Art Gallery總監Pui-Pui To。(攝影/楊天帥)
然而我想2P Contemporary Art Gallery的案例,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借鏡。以下的訪問,大概反映了畫廊總監Pui-Pui To的天真與傻氣。然而卻是這種傻氣,反覆提醒我們,藝術與名車、名酒、名錶,儘管有共通之處,但與此同時它們也有著莫大差異。我們應該時刻記住這種差異。
2P展出的,是鄧國騫個展。為什麼選擇鄧國騫?
Pui-Pui To說:「如果你看我的藝術家名單,便會發現我的畫廊是極具概念性的。」
「我們的藝術家有很多理念,但常常很難轉化成平面或立體的作品。鄧國騫的好處,是他可以靈活運用多種媒介。他可以做攝影,也可以做裝置、混合媒介等。」
2P展覽攤位左方,是一件大型裝置;右方則是立體圖象拼貼。這種配搭方法,某程度上反映了Pui-Pui To的內心世界。
「你說得對,」她笑笑,「圖片拼貼易賣,裝置則很難—事實上,我從沒預期它會售出。」她刻意如此佈展,以圖達至理念與市場相平衡。
「既然參加藝博會,你便得向藝術家負責。其中一點,是你必須成功售出他們的作品。」她說。「固然藝博會是一個極好的平台接觸更多觀眾,但它的最大意義,終究是買賣。如果你不買賣,畫廊怎樣生存?」
2P成立了三年。香港巴塞爾是Pui-Pui To參加的第三個藝博會。去年他們成功參加巴塞爾的著名衛星展LISTE,成為首家打入該展的香港畫廊。雖然這也是一項成就,但她坦言自己過往參展一直「很天真」,一味要求展覽以概念取勝。「到第三次,我看看自己的銀行賬目,然後明白—這是一個藝博會,我是應該要賣作品的。」
經營2P三年間,她以畫廊為家,以減輕開支。即便如此,錢包依然損兵折將。最初兩、三個展覽,她的客人甚至都是衷心支持她的朋友。當然她知道,如果代理藍籌(編按:在賭桌上,藍色籌碼最屬值錢)畫家,一切事情便會簡單得多。然而她喜歡藝術,她總是希望推動優秀藝術家創作優秀作品,然後把這些作品交到優秀博物館與收藏家之手。「能夠把作品賣給一個真正會欣賞、而不是純粹炒賣或擱在家中當裝飾的藏家,是最令人高興的事。」直至最近,畫廊終於開始建立出固定客戶群。Pui-Pui To也曾經把作品帶到美術館。這是她引以為傲的事。
只要有夠多像她這樣的人,香港藝術便不會在全球化與市場化面前敗陣,我這樣想。
※延伸閱讀:
巴塞爾會殺死香港嗎?(上)
【《典藏今藝術》2013年7月號;訂閱典藏今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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