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慧慧】
空曠的舞台上,演員們不只拋接著球,也拋接著語言,時而遊戲,時而暴力黑暗,時而冷靜,時而歇斯底里。這是由動見体劇團藝術總監符宏征所編導的作品《1:0》,以獨特的運動肢體,象徵人的武裝,聚焦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表現生活中的各種戰場,一路從台灣到法國亞維儂藝術節、韓國釜山藝術節,挺進今年7月中國北京南鑼鼓巷戲劇節,明年也受邀在香港國際黑盒劇場節演出。
動見体劇團藝術總監符宏征
這個從2009年的《戰》系列作品發展延伸的運動劇場,從生活的本質出發,減弱了故事性和語言的重量,偏重於情境的塑造與肢體的表達,以運動表現職場、家庭、愛情,反思華人世界男性陽剛的主流價值觀,符宏征說:「面對衝突,現代人怒放卻不懂得柔韌的力量。當觀念產生差異,想用控制的方式去對待他者,就會產生一些扭曲的力量。生活不是二元論,沒有標準答案,我們應該用更多的空間,去思考一些其他的可能。」
也基於探索更多可能性的嘗試,符宏征的作品多半極富詩意,讓片段的語言與肢體、聲音、場景組成表演。不可思議的是,觀看他的作品,總像是在深邃的黑暗裡被一點微光輕輕地撫觸,無法用語言邏輯清楚地言說,只能浸淫在他所營造出的整體情境中,讓身體感知去捕捉某種共感。形式即內容,從空白產生張力。
2010動見体劇團《戰》
符宏征對肢體語言的特殊關注,除了師事「人子劇團」陳偉誠,長期接受果陀夫斯基(Jerzy Grotowski)表演系統的訓練外,或許也跟他曾經是桌球選手的運動直覺有關,他說:「有時候別人會說我反戲劇、反語言,但這都是誤會。我不是為了挑釁,而是希望找到一種形式,去表現語言之外的事情。」
來自馬來西亞的符宏征,1987年來到台灣念台大中文系,卻熱衷劇場與電影,「那時在中文系我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但台大的人文環境給了我相當多的滋養。」詩詞美學、老莊思想影響他極深,讓他進一步去思考語言之外的潛台詞與情境,讓話語之間的空白處能產生意義,他說:「我一直在挖掘語言的背後,連續話語之間的休止符,讓想像與動作產生。」的確,看符宏征的戲最痛快的是肢體,與語言拋接間的空白,是空白保留了想像力,造就了張力。
2011動見体劇團《戰》
不只運動系列的《1:0》,即便是偏重語言、寫實的「家族系列」《離家不遠》(2012)也是極好的例子。在《離家不遠》中,可以看見演員們在極度尋常、風過水無痕的日常對話後,突地如獸般彼此背負爬行,既笑且哭;也有男人拖行著病弱的女人,重摔、背負、重摔,再背負。這些奇幻、詩意、富感染力的肢體穿插在故事軸線中,多半從生活出發,而非象徵性地仿造與內在情緒全然無關的唯美線條。就如同當代舞蹈宗師碧娜・鮑許(Pina Bausch)所說:「我在乎的是人為什麼動,而不是如何動。」符宏征同樣是因為有感,所以動,瑞典導演伯格曼(Ernst Ingmar Bergman)對他影響極大,「對我來說,形式就是內容。雖然抽象,但我們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符宏征作品中那種像是「持續完成中」的身體感,是一種生活的紋理被編織進作品的框架之中,並且在框架中緩慢地呼吸,讓某些真實在裡頭流動。這樣特殊的作品形式,讓人不禁好奇符宏征如何與演員合作,他說:「通常是我寫出綱要,再與演員一起激盪。排戲更像是身體感覺的培養,訓練對身體張力的敏銳度。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常要面臨要交心多少的選擇,要交出多少的自己來引導對方,有時候,一些無法說出口的秘密、黑暗,能藉由角色偷渡、釋放這些面向。」
2011動見体劇團《戰》
目前在台大、文大授課的符宏征,創作的時間被極度切割、壓縮,很少有自己安靜的時刻,進排練場是他釋放生活緊張感的一種方式,「我覺得我是活在排練場裡面,創作的泉源在那裡很容易被激發。排練場是最好玩的,是創作實驗的場域,也占據了創作大部分的時間,劇場反而是最後的驗證。在排練場裡,人與人互動最親密,也最曖昧,在這個場合裡我說話很自在,合作久了,有時不用說太多話,別人就能進入我的世界。」
就像符宏征對「關係」一貫的探索,對他而言,排練場也是「不斷發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問題,與可能性的地方。」他說:「在排練場,可以犯錯,特別是演員,要勇敢地犯錯,不只要交給我好的一面,也要勇於交出不好的一面。當然不是每個演員都做得到,這是一種理想的狀態。
2013動見体劇團《1:0》
所有創作者都面臨的「對作品不滿足」的焦慮,也讓他自嘲自己的作品與工作環境沒有成熟過,「沒有足夠的時間、空間來醞釀作品完成的所有環節,是一個大問題,也希望這次《1:0》到更強調快速、效率的北京演出時能引起共鳴,讓觀眾反思自己的生活。」
【完整內容請見《art plus》2013年7月號】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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