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27日 星期日

我總是處於編舞的邊緣

【採訪/Franck Lefevre、孫嘉蓉】
去年關渡藝術節邀請法國知名編舞家瑪希德‧墨尼爾(Mathilde Monnier)帶來作品《肥皂歌劇》,這位自1993年起擔任蒙佩里耶國家編舞中心(Centre Choregraphique National Montpellier)藝術總監的舞蹈家,一手打造蒙佩里耶舞蹈節以及許多舞蹈推廣計畫,是法國當代舞蹈發展的重要推手。她是個多產的創作者,並以喜愛與非舞蹈界的藝術家合作著稱。明年她即將卸任總監職務。

Mathilde Monnier【攝/Sabrina Barre】


a+:剛剛看到你上課的時候臉是發光的,感覺到妳上課時很快樂的心情,你有同樣的感受嗎?
Monnier(以下簡稱M):這種課總是很短,兩個小時要首先了解學生,跟舞者上課你很快可以看到他們的程度,幾分鐘之內我可以知道他們有了什麼舞蹈概念,學過什麼樣的技巧,我要試著給他們一些新鮮的東西、工作的方式、內容,給他們一個新的啟發。
a+:身為編舞者,你不停跟不同領域的藝術家較量,為什麼你一直刻意尋找具有難度的合作方式?
M:我總是處於編舞的邊緣,因為我覺得舞蹈有接納別的藝術的能力,如20世紀初的俄羅斯芭蕾和繪畫就是一個例子 。舞蹈總是跟別的藝術合作,接受共同生存,這是我去學舞蹈的原因之一,她讓我跟不同的藝術家共同存在,就像在德國的包浩斯時代,所以跟一些對自己的藝術有不一樣看法的人建立對話,令我很感興趣也很感到充實。舞蹈能夠建立對話,其實我覺得人們完全不了解它,大家看不懂發生什麼事,但當代舞蹈和人體給人很大的迷惑力,神秘的身體很有吸引力,所以舞蹈很容易藉此吸引其他藝術領域的合作。

與舞者示範 【攝/Sabrina Barre】


a+:一直找尋跨界是對與舞者合作感到無趣嗎?
M:也不是,舞蹈是我很熟悉的領域,我不是為了尋找異國情調,是希望在動作方面創新。舞蹈其實是很年輕的一門藝術,當代舞正在寫它自己的歷史,有很多東西要學,發現新的身體技巧讓人覺得充實。另外,我自己非常喜歡文學,也跟法國作家Christine Angot合作過,就是一種我所謂的「移動」(Deplacement)。
a+:你認為你的舞蹈特色是什麼?
M:我的舞蹈不是抽象的,我總在尋找意義,各種動作姿勢不是為了美學美感,背後需要一個與這世界相連的主題,例如我曾和一位自閉症患者合作過,就是想把舞蹈和表演當作一種語言,用身體把關於世界的想法傳達給別人。
a+:你曾說「如果我無法移動(Deplacement),我就無法建構工作」,那麼你來台灣是為了尋找什麼?
M:學院在亞洲是對當代藝術最開放的地方之一,亞洲舞蹈水準很高,在韓國和台灣都是,技巧上甚至比法國還高,或許技巧種類沒有那麼多,但水準是高的。可能有時他們不了解我說的,但很快可以看出美感,我驚訝於他們的聰明也感到很好奇。當今歐洲舞蹈界有很多韓國或其他亞洲人都帶著一種很高的工作要求,還有很大的現代性與非常開放的精神,這是大家普遍都知道的情況。
a+:你覺得亞洲是現代舞的未來?
M:是的,我認為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有種令人驚訝的可塑性,沒有任何已經建構的東西需要刪除,他們沒有固定的表達模式,沒有深刻的風格,像英美或德國你可以感受到戲劇對表演者的影響力,我們無法改變什麼;但亞洲人相反,如同一張白紙,我們可以發揮很多東西。
a+:是因為他們很順從?
M: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很聰明。現在幾乎每個歐洲舞團都會有亞洲團員,這是很不可思議的。
a+:你認為亞洲舞團有沒有跟歐洲完全不同的接觸現代舞的方式?
M:定義一種接觸舞蹈的亞洲方式很難,但我覺得他們把美感放在第一。亞洲舞蹈是一種相當細緻純淨的藝術,他們不願發出些社會或政治的訊息,對世界有一點疏遠冷淡,日本舞蹈不一樣,他們有強烈的政治意義。

Monnier在北藝大舞蹈工作坊上課【攝/Sabrina Barre】


a+:編舞家對身體很敏感,關於台北這個城市和人體,你有感覺到什麼特殊關係嗎?
M:我第一次來台北是25年前,我看台北人在街上走動,覺得他們的動作相當優雅,不引起人注目,敏銳也不具攻擊性,有一點熱情的距離,感覺到人們很平靜,他們對別人相當尊敬。
a+:你說過「為了藝術家,我要一個在文化機構內的位置」,能不能以你身為蒙佩里耶國家編舞中心藝術總監的身分來解釋這句話?
M:在法國,藝術家在藝術行政程序上,都是被排在最後的,我認為應該要放到最前面,以他們的藝術計畫為優先,而藝術家對於與社會性要有更多的責任。
a+:你沒有受到舞蹈的專業訓練,為什麼你這麼重視編舞者的培訓?
M:在法國教導編舞的學校很少,尤其是高等以上教育只有音樂和話劇的學院,雖有舞者的訓練但沒有編舞,目前只有蒙佩里耶和昂杰(Angers)兩個地方有編舞碩士課程,大學裡的編舞課程都是偏重理論或舞蹈歷史和美學,所以在高等教育一環很弱。我們中心70%的學生來自國外,只提供15個名額,但有500多人申請。
a+:據說蒙佩里耶一年之内有100多個舞蹈節目,等於每年5萬多人看舞,為什麼蒙佩里耶的人那麼喜歡舞蹈?
M:這種活力30年前就開始,之前的市長Georges Freche的角色很重要,那時他邀請巴古耶(Dominique Bagouet)去那裏建立舞團,另外在文化政策和財源方面他也很堅持,不斷提高補助金,也保護地方上的資產,比如我們中心很棒的是在市區一間有4個工作室的修道院內,我知道我很幸運。當你跟居民說舞蹈是你們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他們會願意跟著你走,有些人30年前是大學生的時候開始看舞,現在他們60歲還是繼續看舞。

Monnier作品《肥皂歌劇》(關渡藝術節提供)


a+:歐洲的經濟危機對你的工作有什麼影響?
M:蒙佩里耶國家編舞中心原有相當好的待遇,一半從中央一半來自地方政府,但是現在資金降了10%,所以要贊助年輕藝術家變得困難,我對將來的一兩年並不樂觀,畢竟舞蹈是不穩定的領域,但是舞蹈有機會出國,話劇會比較難。
a+:相較於其他領域,女性在舞蹈領域的領導角色似乎相當重要,例如里昂舞蹈雙年的總監多米尼克・艾維爾(Dominique Hervieu),你如何解釋?
M:以戲劇界來說,在法國的國家戲劇中心有39個,2006年有7個總監是女性,2009年則只有5個。的確,女性在舞蹈文化機構當主管的機率相對比較多,這和歷史有關,因女性領導建立的知名舞團不少,但女編舞家在政府單位進入首長階級的則是完全沒有。
a+:明年你要離開總監的工作,未來有什麼計畫?
M:我當了20年,明年要離開是件好事,因為覺得對我做過的事情很滿意很高興,我超越我的夢想,一直鼓勵思想自由、幻想自由,一直逼我自己打破界線。關於未來我有計劃但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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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內容請見《art plus》2013年1月號】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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