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4日 星期三

中國就是POP!

【文/鄭勝天(典藏國際版《Yishu》雜誌總策畫)】

沃荷在天安門前,1982。


Pop這個英文字在藝術圈被譯為「普普」,或「波普」,多指1950年代西方興起的那個藝術流派。其實英文中這個詞義相當豐富:既是「Popular」(流行)的縮寫,又是可口可樂等無酒精飲料的簡稱。許多樂隊、刊物和團體也都以此為名。不帶大寫的pop,用來形容平地雷聲、當頭一擊、甚至小妞兒俏式地往後一勾腿。

沃荷在故宮,1982。


3月中倫敦泰特美術館舉辦的「全球Pop研討會」開了整整兩天。十幾位來自各國的學者一起討論這個詞對當今世界的涵義。那天會場因暖氣失靈而溫度驟降十度,一片紅色裝潢的會場氣氛卻仍然十分熱烈。
我的壓軸演講題目是「Pop在中國:勞森伯格前後」。1985年勞森伯格到北京開個展,中國人才正式見識了普普藝術,我就以此作為一個時間點。其實1982年他先來過一次,去安徽涇縣找工人給他用宣紙做拼貼。到北京和拉薩巡展的興致也就從那時引起。不太為人所知的倒是,同一年還有位重量級人物也來過中國,那就是被稱為普普藝術「教皇」的安迪.沃荷。
沃荷 in China
沃荷於1982年10月下旬從紐約飛到香港。在機場接他的是當年尚嫩幼年輕的戴奇(Jeffrey Deitch)。按沃荷自己的說法,他來這個東方之珠的目的是「掙些錢付房租」。他被介紹給一位年輕富豪,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些肖像訂件。雖然今年在香港美術館舉行的「安迪.華荷:十五秒鐘的永恆」展覽(香港譯為華荷)中也包括了藝術家那時帶回的一些遺物:如小禮品、機票之類,但直到今天我們對此次旅行的詳情卻知之甚少。在僅見的一些資料中,連邀請的主人也只是一位名語焉不詳的「神秘富商」。我最近千方百計終於找到了這位未顯真身的人士。希望不久就有機會採訪他。
沃荷在香港期間還去北京訪問了四天。那時他在西方已經家喻戶曉。到北京也是一行浩浩蕩蕩,還有私人攝影師緊跟相隨。可惜在三十年前的北京,沒幾個人知道這位頭戴銀白色假髮的老外是何方神聖。沃荷見不到狗仔追蹤、粉絲驚叫,也許多少有點落寞。但他穿毛裝試龍袍、學石獅扮鬼臉,倒也會自得其樂。沃荷在北京沒見過當代藝術家,倒是被拉去看了一位書畫家的表演。那人揮筆寫了一個「壽」字。沃荷用馬克筆畫了一個金元符號作回應。他還到天安門前的照相攤上留了一個影。黑白上彩的照片不久如期寄到他手中,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最讓他興奮的是生平從未見過的一個另類社會面貌:人人穿著藍制服、街上只有自行車、廣告牌上都是大字的革命標語。他在每天用越洋電話口授回去的「日記」中說:「真是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我覺得它(中國)比我們的文化更讓我喜歡。它很簡單。我喜歡人人穿藍制服。我也喜歡每天都穿同樣的衣裳。」他的攝影師馬科斯(Christopher Makos)在後來的回憶中,曾解釋為何沃荷在中國如魚得水。他說:「你知道,這就是那個畫康寶濃湯罐頭的傢伙。他做的一切就是翻製重複。而這裡的整個生活方式都是建立在此想法之上。」
Pop=山寨?
這句話真是一針見血。也許因為中國人口眾多,也許由於自古崇尚模仿,所以對我們來說,重複翻版似乎是天經地義。文革中一幅《毛主席去安源》印到幾億張。毛像章的總數多達二十億。沃荷用絲網印400幅毛照片又算得了什麼。前些時有位西方學者批評中國的「政治波普」毫無批判意識,只不過是文革宣傳的變種,與西方Pop藝術觀念並無相同之處。他還一一歷數中國當代藝術家對西方大師的模仿抄襲。此君不知這正是地地道道的中國特色。沃荷遠在三十年前就已對此心領神悟。
我忽然想起中文有一現代詞和Pop極為相似,就是大家常說的「山寨」。Pop和「山寨」的方法都是照搬、挪用、拼湊。有人問:中國有Pop嗎?如果有,怎樣為中國的Pop文化定義?我不妨回答說:你們有Pop,我們有「山寨」。「山寨」雖然抄襲,但也包含著調侃和挑戰意味,就是不想遵從你們的遊戲規則。「山寨」精神貫穿著上千年的中國文化,Pop這個詞還涵蓋不了。只不過要想把「山寨」的語義解釋給外國人聽,怕得要費許多唇舌。
《紐約時報》著名藝評家柯特(Holland Cotter)幾年前訪華歸來寫過幾篇生動報導,為他贏得新聞界最高的普立茲獎。他在《毛威力的翻版》一文中提到沃荷對中國的神迷,對長城和毛的讚美。接著他寫的一句話最精彩。他說:「中國就是Pop。以前是,現在仍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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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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