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8日 星期五

怪醫豪斯瑪莉娜

【文/黃孫權】

高師大跨領域藝術研究所專任助理教授、破週報總編輯 黃孫權

在影集《怪醫豪斯》(Dr. House)第七季的最後一集,一個按照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ć)打造的角色出現在醫院中。她在表演時暈倒,進醫院後不肯透漏自己的病情,隨時紀錄自己的被醫療過程,企圖將療程變成一場行為藝術,對理性醫療物化過程的反抗。豪斯躺在另外一張病床上,透過電腦看著這位藝術家之前作品的紀錄,感嘆的說:「她不是瘋子。她的行為被一群白癡捧成天才藝術,因此她賺了大錢,那些花兩萬美元買她作品的人才應該被送去檢查」。後來,幾番衝突轉折之後,藝術家妥協了,由於愛情,答應了堅持不肯作的化療。藝術家的理由是化療會傷害腦子。而腦子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創作根源,不能繼續藝術活下來也沒有意義了,然而藝術家被愛情打動,人生除了創作還有其他的幸福。這回換豪斯生氣了,猶如被擊中死穴,豪斯對人生的依據剛好就是藝術家之前將腦袋視為高於一切凡俗生活的之上的那種價值。被藝術家打了這麼一巴掌,他生氣的責怪藝術家偽君子,這表示在愛情出現之前,藝術家所有的創作、生活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當然是責怪自己,是他與美女院長千絲難斷的愛情折磨,他罵的是自己而非藝術家。
真實的瑪莉娜可比劇中的角色更具衝突性。影集中出現的模擬表演片段,是1974年作品《Rhythm 0》。藝術家在房間內放上告示,准許觀者使用桌上的72樣物件與藝術家進行強迫式接觸。物件包括:筆、剪刀、匕首、十字弓、灌腸器與一把有一顆子彈的手槍。藝術家完全被動地靜坐六小時。觀者的緊張與適度逐漸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崩解,觀者剪碎藝術家衣物並作勢開槍—這是藝術家最接近死亡的表演作品。這個系列還有眾所周知的1974年《Rhythm 5》,這也成了她當時在藝術圈鮮明的標記,其在地上以石油浸溼大型木造共產黨五星標誌,她點燃火燄,身躺五星旗中央,以作個人政治歷史背景與超凡式身體淨身,在火燄中心即刻因濃煙導致缺乏氧氣而失去意識,大火炙熱開始貼身,觀者與現場醫師搶入大火將藝術家救出。在1973年的《Rhythm 10》,她擺放20式短刀,任取一把飛快在五指指縫尖狠剁,在刺傷之時立換下一把短刀,重覆,並錄影。在重覆第20次之時,藝術家播放錄影,並記住短刀在桌面敲打的輕快旋律,重覆實驗。
1977年《巴爾幹巴洛克》(Balkan Baroque)在「威尼斯雙年展」所作現場表演為她贏得了金獅獎。連續四天每天六小時,她哼唱悼念歌曲,蹲坐如山的淌血火紅牛骨之間,從牛骨上刷洗下微存的血末,作為藝術家對世界戰爭與殘忍暴行的低喃抗議。
在台灣上映的《凝視瑪莉娜》(The Artist is present)記錄了她2010年在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的作品。我們看到藝術家從年輕嬉皮的生活走向「時尚行為藝術家」的過程,12年的小巴生活,與藝術家男友烏雷(Uwe Laysiepen,簡稱Ulay)交織愛情與創作的生活,最終在長城下畫下句點。在這個有著85萬人參觀的展覽中,瑪莉娜將自己的眼睛變成眾人的「自畫像」,每一個人都可從專心無礙的相互凝視中得到歇息、停止、專注。有人落淚,有人藉著道具表達心聲,有人排了16小時後到了藝術家面前脫掉洋裝想向藝術家致敬而被保全請出場,有人重複排隊共與藝術家對看了21次;而她與前男友在對看後,兩人緊握雙手盡棄前嫌。每個人都想要看到自己。而藝術家則忍著三個月每天七個半小時不動不吃的身體極限。觀者在這不動的身體上找到自己,在藝術家的眼睛發現自己的慾望,身體是容器,藝術是容器,也是全部的意義。貝森巴赫(Klaus Biesenbach)作為此展的策展人,同時也是瑪莉娜的前夫則言:「演戲,刀子是假的,血是番茄醬,行為藝術則相反,刀子是真的,血也是。」
瑪莉娜作品不僅死亡與自殘,也是理解自己精神與肉體在存活邊緣的高度自由感,身體就是媒介並且統合了意識、知覺與理性。對瑪莉娜來說,藝術家為改變人類觀點與現存社會集體意識而存在。有趣的是,豪斯的憤怒是來自身體的不適與對平庸之人之惡的不滿。但相反地,這身體的痛苦帶來他自由恣意的行使,不也是瑪莉娜行為藝術的主旨嘛?對豪斯來說,藝術家也是一般人,人就是一個有保值期的細胞與廢物的大皮囊而已,也正由於此,瑪莉娜的作品剛好是發現大皮囊的意義與自由之可能。
【《典藏今藝術》2013年2月號;訂閱典藏今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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