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聰威】
這幾個月公司裡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夏志清編著的《張愛玲給我的信件》,本書預計於三月初出版,這一期雜誌即以其為主題做全面性導讀。
《張愛玲給我的信件》一書內容最早在1997年四月號的《聯合文學》刊出,陸續刊載至2002年七月號為止,共刊出一百零三封張愛玲的信件、卡片以及夏老師的按語等等,倘若您是張愛玲迷,我想您早已在裡頭反覆追索有關張愛玲的生命細節,如此十年時光荒煙蔓草地過去了,其中的缺憾不由分說:「那些未發表的信件何時能夠讀見?」從夏老師現存1963年5月9日最早的信算起,至1994年5月2日最後一封信為止,三十一年之間,夏張兩人魚雁往返的信件,自然有所佚失,但佚失便佚失了,人生若無缺憾,反而不足以警惕我們珍惜片刻地活下去,所以或許可以請您更加珍惜,這期雜誌與《張愛玲給我的信件》一書,將首次公布十五封未曾曝光的張愛玲信件。
張愛玲寫過的信不少,也早有結集出書者,但論通信時間之長與信件之多,大概以夏張之間的來往最令人矚目,這當然是因為張愛玲之所以能一躍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中極為重要的文化象徵,更影響眾多華人作家的創作風格,必須歸功於夏志清老師1961年出版《中國現代小說史》的精確洞察。
因此對世事駑鈍如我,怎麼想也認為兩人情誼既然如此深厚,相知歲月如此之長,又是大文學家與大作家的身分,必定曾多次相會,何況1967年夏天,張愛玲自己一個人到紐約住了兩個月,不正好是可以彼此請益的時候嗎?我想要知道,身在當時文學現場核心的夏志清老師,他眼中的張愛玲是什麼樣的人?
正如同羅蘭.巴特在《明室》一書中寫的:「我無意間看到拿破崙的幼弟傑霍姆的一張相片(1852年攝)。我當時懷著從此未曾稍減過的訝異感,心想:『我看到的這雙眼睛曾親見過拿破崙皇帝!』」那樣的心情,於是我請了和夏老師私交甚篤的郭強生老師為我們採訪,他連續兩天在半夜打越洋電話給夏老師與師母,長長地說話。
「你們夏老師對張愛玲那真是盡心盡力。結果她到了紐約,你們夏老師要請她吃飯,她不來噯!」夏師母說。事實上,夏張兩人數十年間只見過兩三次面,夏老師對張愛玲的口音與打扮皆已毫無印象。
「那老師決定將這些書信出版,是基於甚麼考量呢?」強生老師問。
「To tell the truth。」夏老師說,「她真可憐,身體這樣壞,總是來信要求我的幫忙。」
無論是這次專輯或這本書,意義正在於此,透過夏志清老師的眼光,真正而長久地注視張愛玲謎樣的人生,讓痛苦與喜悅所包覆的真相,從一筆一劃寫出來的信件中浮現。
為了這書與雜誌,這幾個月來我們一直麻煩著高齡92歲的夏老師和師母,讓他們擔心。夏老師地位崇高,他寫給我的信,卻總是親切又慎重地以「親愛的聰威吾弟」開頭,然後耐心地寫長長的文章。師母寫來的信則是用「Dear聰威」,很可愛,接著還對我抱歉,說是害我們手忙腳亂……對身為編輯的我來說,這是無可取代的珍貴經驗──從他們那裡我學到了真正令人尊敬的態度與風範。
非常感謝。
◎本文作者簡介
王聰威
小說家、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1972年生,台大哲學系、台大藝術史研究所。曾任台灣明報周刊副總編輯、marie claire執行副總編輯、FHM副總編輯。曾獲巫永福文學獎、中時開卷好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金鼎獎入圍、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入圍、宗教文學獎、台灣文學獎、打狗文學獎、棒球小說獎等。著有《師身》、《戀人曾經飛過》、《濱線女兒──哈瑪星思戀起》、《複島》、《稍縱即逝的印象》、《中山北路行七擺》、《台北不在場證明事件簿》等。
【完整內容請見《聯合文學》二月號340期;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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