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陳柏谷》
倫敦時間9月28日,蘇立文教授(Michael Sullivan)在倫敦過世了。他在教師節這天離開人間,但卻留下了無數的知識財寶,他是當之無愧的為人師表。在8月18日,蘇立文對典藏的一段訪談,成為他留在亞洲的最後聲音。
今年,蘇立文教授在亞洲有好幾個行程,新書發表會在上海書展、收藏展在香港,以及,非常臨時的,而且在幾乎在最後一刻才敲定的台北私人行程。從倫敦出門之前,他曾對助理說,這是他最後一次遠行,太辛苦了。今年,他97歲。雖然助理仍然認為老師的身體狀況頗佳,還有好多事情可以繼續忙碌下去。
與蘇立文同為劍橋大學建築系同窗的台灣知名建築師王大閎,兩人相知相惜。在餐敘時,蘇立文開心拿出去年牛津大學出版他的新書中,關於王大閎建築的篇章。
8月,他忙完上海的新書發表活動,下旬,他私訪台北,與建築師也是劍橋大學同窗的王大閎先生及其家人,還有藝術家朱銘夫婦等人見面餐敘。席間談及當時與王大閎同窗時發生的種種趣事,那時候,他溫和又微微帶著笑容的表情,談起七十年前的回憶,清晰又生動。其實,蘇立文教授每一次來亞洲,只要經過台灣,都會想盡辦法能夠與王先生見上一面,曾經有過一段時日的失去聯繫,但都因為他努力不懈地找尋各種與王先生的消息,終於又與一生的老友碰上了面。可以見得蘇立文對於情誼的珍重。
之後,蘇立文在與筆者的小小訪談中,問及他的收藏觀。他說他的收藏,不是錢的問題,這批收藏能夠建立的起來,都是因為與這些藝術家的交遊與情誼。其中許多作品是藝術家贈送他的,藝術家與他的來往和收藏關係,建立在彼此珍惜、了解和欣賞。名單從吳冠中、龐薰琹、吳作人、張大千、齊白石、趙無極到朱銘等人,堪堪是族繁不及備載,恰恰可以書寫一部二十世紀中國藝術家群像。雖然,蘇立文學術研究的領域為中國古代美術再到二十世紀中國藝術,但是,他對於中國當代藝術亦是極為推崇、觀察也十分投入,對於今日許多中國藝術家受到市場因素影響創作的現象,他更提出許多警語。
蘇立文教授在8月18日晚間與朱銘夫婦餐敘留影。他擁有的朱銘創作,也一併捐贈牛津大學博物館。
9月下旬,蘇立文教授因為跌倒住院,據聞呼吸系統亦受到損傷,加上他在生前即已簽署病危不接受侵入性急救的同意書,於9月28日辭世,彷彿映證了他在今年年初,自己將完成人生遠行的最後一程,一語成讖。這一天,是教師節,海內外他的許多學生,在還來不及向他說聲教師節快樂的那天,凌晨4時許,他已先向世人們道別。
典藏投資(以下簡稱典) 您收藏中國現當代藝術,但是也投注一生的時間研究中國古代藝術,您是否感覺到中國古美術與中國當代藝術的連結,兩者之間是比較模糊、不是如此明確而強烈的連結,相較於西方的藝術史,後者的時代性或說線性發展是很明確的?
蘇立文(以下簡稱蘇) 的確,相較之下,西方是比中國明確也清楚的,連貫性也是。西方藝術史的連貫性下來是很清楚的,但是中國的問題是傳統太過強大,每一個藝術家都要、都得從過去的歷史傳統之中學習,學習如何複製、模仿古代大師之作。然後一個又一個的世代、世紀傳承這個傳統與畫法。只不過,你也得訓練自己去看那些傳承之中的變化,以及這些當時的藝術家對於傳統的新詮釋、新作法。
舉一個最為極端的例子是董其昌,他對於傳統有非常強烈的感受、想法,他用古代大師的畫法作畫,但是他仍然保有強烈的個人性格,再將這些古畫與傳統加以變形、轉化。在這個角度之下,他就是把傳統給活化了,讓傳統活在當下。而在今日,當代的藝術家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把舊的傳統用自己的語彙、方式、風格、感覺去重新詮釋,同樣是把傳統給注入新生命。而不只是單純的複製,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典 作為一個評論者、觀賞者,基於中國藝術史的背景與了解,對於我們理解與認識中國當代藝術有何助益呢?
蘇 星星畫會的成員之一馬德升曾說:「我反對傳統,因為這就是傳統!」所以我們可以說,如果沒有傳統,那麼藝術家似乎就沒有東西可以反對了。作為創作者,當代藝術家必須了解歷史、傳統,否則你沒有根本、憑據可以去反叛、對抗與創造。
典 請談談您的收藏。
蘇 關於我與我太太所做的收藏,我們從未認為自己是收藏家,然後依此去建立起自己的藏品。但是我們認識很多很多的藝術家,他們送給我們作品,之後我們變成了朋友。約從1940年代起(二次大戰期間),包含了龐薰琹、吳作人等藝術家,我們就建立了情誼,就收藏了他們的創作,距今也已經是七十年前了!
這其中九成的作品,都是藝術家送給我們的禮物,這些作品不見得是什麼代表性的藝術品;而我們也沒有徐悲鴻、劉海粟的畫作,但是我們有一些知名藝術家的作品,來自朋友送給我們的,或是從繼承而來的傅抱石、齊白石的畫作,儘管我們並不真的熟識這幾位藝術家,但是總的來說,這些收藏其實是奠基在友誼之上而建立起來的。
【《典藏今藝術》2013年11月號;訂閱典藏今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職達外語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