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鄒欣寧】
梅卓燕《獨步》(Yvonne Chan/攝;臺北藝術大學/提供)
記得那年也是十一月
在德國Essen我們下榻的酒店
最後和她及朋友們一起吃飯
席間窗外下起大雪來
我們幾個女人就跑了出去
迎著冷冷的空氣瑟縮著抽菸
雪絮絮的飄下來
我輕輕拉緊裹著她瘦弱身軀的披肩
又想起一九九九年在她的節上跳〈獨步〉
……(註1)
她說起那些往事時,彷彿呼應她的話語,窗外忽然下了一陣安靜的雨。
打一九八六年起,她便開始以舞蹈寫日記。寫著寫著,日子竟也紛紛過去,轉眼間,當年踢踏踩著舞步的女孩五十歲了,而她還在跳舞,還在以舞蹈銘寫人生裡的浮光掠影,重要時分。
回首的宴席
梅卓燕,在中國出生,十三歲遷居香港,同時開始習中國舞,至今年逾五十,依然持續跳舞、編舞、創作,舞蹈生涯不輟。港人有句話,「五十年不變,馬照跑,舞照跳」,梅卓燕把這句話拾掇了,作為十月來台演出舞蹈日記系列第六支作品的名字。
第六支作品發表於二○○九年,原名叫《日記VI.謝幕》。首演時,舞迷以為梅卓燕要謝幕告別舞台了,但不是的,儘管舞者盛年看似已過,梅卓燕沒想過退休,從此以後,仍是「能跳多久,就跳多久」。此刻謝幕,為的是在當下致謝,謝過人生中經歷的友朋知己與難忘景致。
既是致謝,原本也構思演出為一場宴會的形式,賓客席上坐,梅卓燕則在嘉賓中穿梭跳舞,舞作擷取廿歲、卅歲、四十歲跳過的獨舞片段,用舞蹈為自己的人生路序年。
《遊園驚夢》的見證
廿歲,她為自己挑了《遊園驚夢》,一段身著旗袍、耍弄摺扇的獨舞。
剛開始也曾質疑,編給卅年前的自己跳的舞,「會不會有一些其實我已不能跳了?後來,咦,也好,我不用改就能跳下來。」梅卓燕說,一個朋友,從她初次跳《遊園驚夢》就開始看她獨舞,一路到今天,待看完《謝幕》後,朋友告訴她,「妳現在跳《遊園驚夢》,是perfect timing。」「廿歲跳的時候,就是很漂亮嘛,可是假假的。」朋友直言。
卅年的人生歷練與體會,足以換假為真。梅卓燕在《遊園驚夢》中穿著旗袍、踩著小步伐,對鏡中纖纖動人的自我形象似疑非疑;一把摺扇,有時是女子獻媚的道具,有時卻又成了武器,扇子一開一闔,擊中身體,就像活在眾人眼中的女子,對自我形象有眷戀,有懷疑,舉棋不定。
這段獨舞取用中國舞的諸多元素,卻跳脫中國舞的形式與價值觀,多了一層舞者的反思與自我觀照。這支作品,見證了梅卓燕早年的舞蹈生涯,也暗示日後她將從一位中國舞舞者走向獨立創作的編舞家之路。
在現代舞中找到自己
回想廿歲前後的自己,梅卓燕的語氣說感嘆,更多是回到從前,少女對未來的嚮往與驚奇。她的中國舞身段學得紮實,年紀輕輕就成了香港舞蹈團當家女角,主演《黃土地》、《胭脂扣》、《玉卿嫂》等舞劇,當時的舞團藝術總監江青,雖然編中國舞,卻常在作品中植入一些「不太一樣的想法」,也常請外面的老師給舞者上課,梅卓燕因此開始接觸現代舞,「突然間,那東西好像對我起了化學作用,我開始產生很多好奇。」
同時,梅卓燕申請到美國亞洲文化協會(ACC)獎學金,便毅然決然捨下舞團工作,出國從葛蘭姆開始,學習各門各派的現代舞。
「那陣子我得到一個最重要的訊息是:在現代舞裡頭,一個很可貴的東西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們跳傳統舞蹈的,不只是中國舞,芭蕾也一樣,都會有個美學的、身體語彙的standard(標準)在那邊,你必須把自己放掉,進入這個系統裡;但在現代舞裡,你是可以抽出來的,你可以做你自己,發現你自己。」
在紐約的梅卓燕,便將自己抽了出來,檢視過去學過的一套又一套民間舞,為什麼撇扇代表快樂?小碎步是否只適用在固定類型的舞蹈中?「過去不敢(這樣做)嘛!學傳統的人都是這樣,老師教你怎麼跳,你就要一板一眼地跟著。可是,當你在創作的時候,你可以讓這個事情有另外一面。」
梅卓燕原也沒想成為編舞者,只是,這過程中遭遇太多衝擊,「就開始想來想去,開始問問題了。當產生很多問題時,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做一條舞出來……因為你跟人家說了半天也沒意思,看不到那個東西,說到打結,人家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就這樣開始編舞的。」
返港後,梅卓燕深知自己已無法回到過去,當一名單純的舞者,她選擇一條分外艱辛的路——成為獨立編舞家。
獨立雖辛苦,卻也帶來充分的自由。貪戀各樣好玩物事的梅卓燕,開始積極與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合作:詩人、文學家、錄像藝術家、裝置藝術家……「可以從別的體系裡,看人家是怎麼創作的,是很大的啟發,也很好玩。」
卅歲到四十歲間,梅卓燕以編舞家身分,自由合作,自由創作,「亂玩亂闖,是一段很快樂的日子。」
【完整內容請見《PAR表演藝術雜誌》2013年11月號;訂閱PAR表演藝術電子版】
轉貼來源:UDN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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